香港电影人做喜剧的忧伤，你可知道？
少
林
足
球
香港主题电影展12月14日在武汉站开幕，《少林足球》作为开幕影片和武汉的观众见面，宣传推广大使冯志强和田启文出席开幕活动和映后交流。
冯志强是《少林足球》的编剧之一，也是香港著名的编剧、新晋导演，编剧代表作有《长江七号》、《美人鱼》、《文雀》和《每当变幻时》，以及TVB电视剧《创世纪》。
田启文一向是周星驰电影里的常客，于1996年加入周星驰的星辉海外有限公司，一度成为周星驰星辉公司的负责人之一。在《少林足球》中也出演了三师兄田鸡，金钟罩&铁布杉，少林队后卫。
多年来田启文穿梭演艺圈的台前幕后，参与电影、电视、广告、卡通片、主持、配音、报纸及杂志专栏等工作，是资深香港传媒工作者。
香港影展武汉站有幸请到《少林足球》的两位主创，冯志强和田启文与观众分享了这部电影创作的过程和上市面临的问题，以及对于香港电影人来说做喜剧的担当。
地点：武汉百老汇影城
时间：2017.12.14
嘉宾：田启文、冯志强、何娅
主持人：
今天非常难得，借着香港主题电影展的机会，邀请到香港电影人田启文和《少林足球》的编剧冯志强，以及武汉资深的媒体人何娅，和大家一起回顾这部电影，同时聊一聊这部经典又传奇的电影背后的故事。
先请两位老师跟大家聊一聊当初周星弛周导准备拍摄《少林足球》的时候，是怎么和编剧聊到有这样一部电影的构想？
少林足球
冯志强：
我参与的时候他已经有构想了。我那时候还在TVB当编剧，我有机会和周导认识了，他说有没有兴趣踢球，我说我们俩去踢球？他说不是，他有一个构思，就是功夫和足球放在一块。
我就开始帮助写这个剧本，成为其中一个编剧，其实那个时候我年纪很小，才刚出来没多久。好象是1999年吧，我加入的时候。
冯志强
主持人：
因为我记得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是2001年。
冯志强：
我被他磨了两年，田先生可能被他磨的更多一点。
田启文：
当然，因为创作《少林足球》我们是在1996年的时候，我们拍完《食神》，他当时希望拍一个功夫片，但是因为市场对于他能拍功夫片的欲望和能力没有那么浓厚，所以他就先搞了一个《喜剧之王》，1998年就拍《喜剧之王》，因为1998年的时候是世界杯，他就看到我们所有的人都在看球，就没有谈工作的。
因为他这个人不懂踢球的，他完全对这个没有兴趣，所以那个时候就想到用这个题材再加上功夫，所以就有了《少林足球》的创意。
田启文
但是我们要说你等到2002年拍就好了，因为到时候有世界杯，所以拍完了《喜剧之王》之后就搞这个剧本，但是因为《少林足球》是一个动作和特效比较花时间和投资的片，所以当时就磨了一段时间，先磨剧本，磨剧本的时候很多人在喝倒彩，说你肯定会死的，香港的电影里面没有拍运动片会成功的。
所以当时的压力蛮大的，所以就先磨剧本，我们想我们到底要拍的什么东西，我们肯定相信会做的好，但还不知道往什么方向，所以就找了很多编剧来谈。
主持人：
所以这一磨就是两年。
田启文：
不止两年。
冯志强：
我参与就是两年。这个题材在当时还是从来没有见过，大家都是在摸索的阶段。
主持人：
所以说慢功出细活。何娅姐当时第一次看这个电影的时候工作了吗？
何娅：
我工作了，包括后来这部片子在金像奖上获奖，我们当时是作为报道的记者，见证了这一幕，所以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当时星爷好象没有走红地毯，他打出租去的。
主持人：
果然很无厘头。
审查与拿奖
何娅：
我相信留下来的观众和我一样非常喜欢香港电影，对于星爷和金像奖的恩怨情仇都有一些了解，在《少林足球》之前星爷很多次提名了，但从来没有获过奖，他当时没报什么希望就打车去了。
田启文：
也没有打车。
冯志强：
打车的好象是金马奖。
田启文：
金像奖他晚了很久，也不是说他没有拿奖，因为当时《审死官》的时候就准备给他的，但是当时还有另外一个戏，所以就给了别人就没有给他，他不知道他能拿什么奖。
主持人：
所以一开始没有报很大的希望。
田启文：
有信心拿，但不知道拿多少。
主持人：
是这个信心啊。
田启文：
因为很清楚的，如果他没有信心的东西他不会出现的，所以看到他有信心的东西他就会出现。
主持人：
我刚才似乎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说那一年我才出生。
观众1：我是1997年出生的。
主持人：
所以说其实你这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不是，孩子？他有点不好意思。我问一下你啊，咱们恢复正常的访问，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好看吗？
观众1：好看。
田启文：听得懂粤语吗？
观点1：可以呀。
田启文：
你们很幸运，因为这部电影没有在国内公映的，你们看的都是盗版。
主持人：
让我想到了我们欠星爷的一张票，现在是时候还回来了。
田启文：
所以大家要欠周星弛一张票。
主持人：
我觉得可能不止一张，之前的盗版也可能看的比较多，这样数起来不知道接下来有多少场票要还。我们台上聊，我们也很欢迎台下的朋友和我们一起加入到聊天当中，我们今天桌上是有礼物的，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大乐师》，请冯导给大家介绍一下。
冯志强：
这是我自己写的小说，我暂时只写过一本，当时也找过很多朋友，周星弛他们写序言，最近拍成了一个电影。
主持人：
我看到这书特别有意思，这个书是在香港发行的，所以字体是繁体的，非常值得珍藏，待会可以签名给大家吗？
冯志强：可以。
田启文：
这个电影在26号会在爱奇艺上有。
主持人：
待会参加我们互动的朋友，加入到我们的聊天当中来，不管大家想发表什么样的意见，不管是香港电影还是刚才看的《少林足球》，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都可以把这本书送给他。当年和我们一样看过这部影片的朋友？17年以后再来看这部电影，而且是粤语原版的有什么感触？
观众2：
首先是屏幕更大了，当时看的是盗版的碟，还是盗版的VCD，在家里21寸的彩电上看的。
田启文：
当时的盗版有三波，第一波是不齐全的，第二波是现在这个版本，第三个是更长的。现在这个是导演版。
观众2：
我看的是第一波盗版的。我觉得这部片子在香港电影史上有它特殊的意义，因为它是我印象当中第一部香港电影能放在中国的范围之内，因为之前《英雄本色》这种片子都是把场景放在香港，这是我印象当中第一部香港电影格局变大了。很讽刺的是这部电影没有在内地上映，是什么原因这个电影没有上映？
田启文：
这个要说道一段故事，其实不是我们不想公映，当时拍完了之后，就是因为当时有少林寺去投诉，跑去电影局投诉，说我们去侮辱了少林，所以就不让这个片子放。
然后我们就要找少林寺的方丈谈，就给他看有哪些你认为是侮辱了少林寺的，他看完了之后就没有感觉什么，哪里是对少林寺不恭敬，然后他说我去电影局告诉他们，但电影局说说了禁止就继续禁，就一直没有在屏幕里面给观众看，就让很多盗版的商人赚钱。
观众2：
我就是觉得这部电影的格局很大，第一部香港电影的场景放在中国，包括其中的场景丢硬币的时候用的是人民币不是港币。
田启文：
因为当时拍的时候我们就是希望在内地放映，因为这是首次希望在内地做，所以场景什么东西都是在内地发生，它包括选景，所有的演员，它都是参在一块，把我们的想法放在这个格局里面。
何娅：
我记得拍这个电影的时候很多演员都受伤了，是真实的受伤是吧？
田启文：
对，受伤最多的就是我。
何娅：
星爷当时也是受很重伤了？
田启文：
他没有受很多伤，他小一点，他受的是心理的伤。因为我们拍这个电影的时候压力很大，压力大的时候我们信心就越强，我们一边拍的时候就告诉自己，当所有人不看好的时候我们要做的更加漂亮一些，出来的时候喝倒彩的人都掉眼睛，让他们自己在旁边哭吧。
何娅：
我觉得这是很多香港电影人给我的感受，就是不管多大的压力都会把职业上的事情做好，也是香港人的一种精神，再大的压力也会把事情做好。
田启文：
也不一定是香港人，我们都是中国人。但是做电影就要为电影付出，不能光是嘴上做的多好，具体的又怕，哪能拍出好的电影，我们对观众不是用嘴巴，是用作品。因为我们长的丑，不是那些小鲜肉，我们都是靠实力的，靠实力、靠能力。
田启文
主持人：
所以也让大家喜爱了那么多年。虽然是17年前的电影，包括后来的《功夫》也是，现在看依然觉得它脑洞特别大。
何娅：
我觉得好的电影是不管隔多久看都不会觉得过时，我觉得这个片子里面除了电话不是现在用的，其他的换在现在放在当下的语境下，都可以成立的一部好电影。
田启文：
编剧有很大的功劳。
编剧·喜剧
主持人：
我们想问一下编剧，当年你加入两年磨合的时候最痛苦的是什么？
冯志强：
我最痛苦是一开始的时候，我当年是白天在TVB公司。是瞒着公司跑过来的，然后还不好意思，周先生要开会，我还跟他说不好意思我明天TVB要上班，你能等我下班过来吗？他说好吧，然后我很不好意思下班赶过去，看到他还买了盒饭在等我，太感动了。
那时候我学习的东西更多，因为我在TVB没有写过什么喜剧，我在TVB写的《创世记》，写那些恩怨情仇、商战那种，突然间改过去写喜剧了。
给我一个巨大的震撼，而且我觉得喜剧很伟大，因为我们生活中很多压力，总有不开心的时候，如果你能拿一张票的价钱买开心是多厉害的事情。我们看喜剧他们经常在荧幕上受伤害，他们拍的很惨，这是换取大家一笑，所以我觉得喜剧演员是很伟大的，我觉得喜剧这个东西太棒了，我希望出一份力，大家一起把它做好。
所以《少林足球》是我的第一部喜剧作品。
冯志强
观众3：
田启文老师，《少林足球》里面我有一个疑问，打电话给阿珍这个片断是您想出来的，还是编剧想出来的，还是星爷想出来的？
田启文：
现在看的是周星弛的版本，我的版本是第三个，没有放出来的，还有第二个版本，就是刚刚在门外面说的打给阿珍，是阿强的电话，阿强就是阿珍的劳工。
观众3：
因为观众看到这里的时候基本上都很感动，我今天看这个电影有几个地方，一个是周星弛吃包子的时候，我相信这个镜头很多观众都流泪了。再就是您打电话给阿珍的镜头，我相信大家都流泪了。
看周星弛的电影节奏很快的时候，但是它总会给你会心一击，让你刚刚笑的很疯癫，下一秒真的泪流满面，我想知道这种节奏是怎么把握的？
田启文：
周星弛的电影很简单。他跟别的导演不一样就是要几年才出一个电影，因为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是放在剧本创作的过程当中，要求有这个感觉，所以你刚才说的大部分我们都是试过的，比如说拍这个东西之前我们都会走一遍，试一下效果。
大家有些时候经常会很容易听到拍周星弛的电影是没有剧本，其实是有剧本的，比如说冯导写那个剧本，我们写了很多个版本，然后在在里面挑。
你刚才问的，没有放出来，也没有多少人记得，当时拍了没有用，我打给阿珍，阿珍是一个男人，不是一个女人。这个效果很大，但是冲击力更加大，原来我是个同性恋就麻烦了，所以就没有用。就用上一个版本，好像我要死了，告诉我暗恋的人，没有向她表白，有这个感觉。
当时你说的我们在创作的过程里面都会想很多不一样的桥段，但是我们要挑一些符合我们作为一个做电影人的良心。
比如说有一些你们不知道的，我们五个师兄弟的出场，大师兄没有改，二师兄的出场一开始就在当乞丐，把那个腿搬起来，他是骗取人家同情的，我们想到这个但是不能用，因为学功夫不是要骗人家的，所以情愿他去洗碗，没有头发，然后很激动这样子。
我是三师兄，我出场的时候是在股票公司，然后很多人，股民跑上来找我们的麻烦，说你们股票涨了让我们入，然后我把刀拿起来砍，有很多血，很多人就跑了，然后就说我的铁布衫还是行的，又骗人的。
但是回到前面就是说我们不能用这个，所以我情愿我是一个潦倒的人，说夸张一点，每一秒几十万推自行车也不能说我就去骗人。
所以的桥段里面不是我们当中的人不知道，我们在创作的过程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有一个叫社会责任，不是说我光是捞钱，我要让人家知道我们做这个东西的时候不是纯粹为钱，当然赚钱是应该的，能有更加好的方法我们就用好的方法，情愿我们自己吃一点苦也不要骗人家，后面几个人都是这样，周星弛也有一点，但是后来没用，轻功水上漂也有，擒拿手也有，但是时间关系没有每一个都告诉你。
喜剧片的忧伤
观众3：
您跟星爷有很多合作，这么长的时间里合作了这么久，您对周星弛的评价是怎么的？
田启文：
朋友的关系感觉他比较孤独，因为到现在他没结婚，我都结婚了，他还没结婚。
观众3：
您有催星爷结婚吗？
田启文：
不催，他结婚了就比较麻烦了，很多人伤心了。从电影人的角度他是神，他要挑战自己。我希望他继续拍戏，不要结婚，他为所有人带来欢乐，他结婚了就疼老婆不疼观众，就麻烦了。
观众4：
田先生好，冯导好。有几个问题，是什么原因导致星爷《少林足球》这么成功的电影，据说在台湾有8个亿的票房，为什么没有得到主要的奖项？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田启文：
审美这个东西很难，台湾金马奖是评审制的，我们挑了几个人问这个电影好不好，好的地方在哪里，不好的地方在什么。当时有很多人，因为周星弛拿了奖金，就不要给他拿奖品了，有这个心态的。
因为通常喜剧商业片不是奖项的头等位置，尤其是喜剧片，他们感觉是胡闹，不受到平等的对待，所以通常奖项大部分是给一些艺术片，或者是励志，或者是有一些偏冷的。这个东西也无所谓，当事人能挑的时候就先挑奖金，奖品还是拿来看的。
观众4：
还有一个问题，前段时间很多问题说星爷要拍《功夫2》，您有没有听到类似的传闻？或者说您觉得星爷新的作品要往哪个方向计划？
田启文：
《功夫2》是假象，不可能再拍的。他现在要拍的《美人鱼2》，肯定要拍的。所以那些你就不要去相信了，这个可以回答你。
观众5：
我有一个问题，就是在这部电影里面一直出现了很多次拍那个脚，有一个镜头球鞋是破的，最后一个环节是阿梅让星爷换破的球鞋以后就踢赢了，我不知道你们当时构想这件事的时候有什么意义？
冯志强：
那个球鞋就代表阿梅啊，阿梅送给他的，只要有爱能力就倍增。
田启文：
还有一个励志的感觉，我们内心里面物质不是最重要的，感情才是最重要。
简单的打一个比方，你现在有能力了你就要往外去工作，你要住大城市，但是回过头来你为什么要做这个？都是为家人做这个，每年春节还是要回家，回到家之后就有那个感觉，就是刚才编剧说的，代表了有一些不是用物质的东西放在里面，用这样的简单的打一个比喻。
观众6：
我想问一下田导，因为您跟星爷合作那么多片子，评分都挺高的，不管是海外还是国内的影评网站。您演过星爷的这么多片子，让您印象最深得，您最喜欢或者最有挑战的是哪三个？
田启文：
如果作为电影人，我最喜欢的是《喜剧之王》，因为《喜剧之王》是电影人的写照。但是如果作为演员来说就是《少林足球》和《功夫》，这些都是有我们打拼的故事在里面。
其他的电影我们都会比较放在商业上面多一些，就少了一些激情，所以有些时候我经常会想，是不是我们现在的创作的路子需要再去调整一下，作为一个观众到底是想看更加娱乐性多一点，还是希望看到一些有内在的故事在里头，这些我们都是经常在问。
不要熄灭
主持人：
二位对现在从事电影行业的年轻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田启文：
我一直都认为当你要做电影的时候，不要小看自己，湖北也好，北上广也好，做什么东西我们都是要拿心出来，再好的材料不拿心出来你还是做不好这个工作。
我是一个没有受到什么电影的教育，或者是背景，或者是关系，我完全没有，也不是说我长的帅，很多人脉，我什么都没有。但是我能做到今天，或者我所做的东西就是一个样板，比如你现在没有别人做的快，你可以做的慢一点，人家用一个小时能做的，你用三个小时，用一天呢？
你不用跟人家比拼，你知道自己的角度在哪里，能力在哪里，不要跟人家攀比，我不相信电影是不应许有心的人，我们永远都是希望有心的人，而不是说他拿到什么学历，他是某某的儿子。只要你有心，你远远比你现在想象的路走的更加远都可以。
冯志强：
电影不光是一个人完成的，它是一个团队，还有观众的鼓励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如果要跟大家说一句话，今天是看《少林足球》我用那句话，大家心里的那团火永远不要熄掉。
主持人：
我们今天的特邀嘉宾何娅姐作为观众，或者读者，或者电影人，最后您有没有什么想分享一下？
何娅：
前面两位老师说的非常好了，我谈不上精彩的总结，实际上我从事了大概有18年的媒体工作，这18年来可以说是见证了整个中国电影一步步的发展和变化，香港电影是怎么样从低谷一步步怎么样往上走，中国电影的票房是怎么从刚刚开始破亿到现在有几十亿的票房。
今天听了田老师说的特别有感触，看起来他演的角色不是那种大主角什么的，但是他们真的是每一个，不管是在任何一个岗位上的人，都是用非常职业的态度对待他们的工作，这是香港电影人给我特别大的体会，我觉得每次跟他们接触都会被他们的职业感深深的感动，受到感染。
主持人：
我想这也是每一届香港主题展通过这种形式传达跟大家的，在这样的一个平台之上，集中的看到这些优秀的大量的香港影片的电影，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幸事。
最后我们要特别地祝愿，希望冯导即将在网上上线的这部新作能够得到更多朋友的喜爱，再次感谢两位香港电影人出席我们今天的座谈。我们香港电影展从今天开始一直持续到本月23号，欢迎大家来观看。